文/熊宗荣

上世纪末的一天，我们一行从吉林省的珲春出发，车行一小时，即到圈河口岸。过了桥，便是朝鲜的罗津先锋市。罗津先锋市地处朝鲜北部，图门江的下游，与中国、俄罗斯隔江相望。

该市是1992年12月28日由朝鲜中央人民委员会批准并直接管理的自由经济贸易区，它与朝鲜内地非开放区隔离，属全封闭管理方式。

朝鲜罗津先锋市区

过桥后，我们要接受检查，并办理入境手续，然后，更换车辆，导游由中朝两方组成，中方导游是一位朝鲜族小姑娘，叫朴贞花；朝方导游是一位姓罗的年轻小伙子。

我们这个旅游团绝大多数是延边州的朝鲜族人，他们朝语纯熟，无需翻译。朝族人能歌善舞，车行一会，他们便不耐寂寞，一个个拿起话筒，唱起朝族歌来，还有青年男女在大客车中间的走道上跳起舞来。一霎时，车上的气氛变得格外活跃。

这一带山大人稀，漫山遍野全是松树，一片葱茏，风景极其优美。松树属寒带油松，矮壮粗短，一棵棵历经风霜冰雪的考验，怪骨嶙峋，龙干虬枝，俱成风景。松针短而粗壮，碧绿葱郁，青翠欲滴，清风扑来，松涛阵阵，千山涌翠，万波起伏。

公路是沙石土路，在起伏的山岭间逶迤延伸。路上除中国货车外，极少见到汽车，倒是看到一些牛车。一辆老式木车，由一头老黄牛拖着，在山道上慢腾腾地走着，还有人背着布袋，在山道上蹒跚。山坡上或河侧畔，建着一栋栋低矮的农房，有些还是草房。在路旁，看到一群集体出工的农民。一辆牛车在拖土，几人用木框模子做土砖。

这一带的庄稼大都种在山坡上，作物主要是玉米，玉米种得很密，也很瘦，有些玉米杆像大拇指一般粗。据说，这一带干旱年景居多，粮食常常歉收，农民吃粮十分困难。山坡上一幅幅巨大醒目的标语，导游翻译为:"粮食就是共产主义。"

朝鲜罗津海港

我们踏上朝鲜土地时，发现朝鲜人民军每人胸前戴着一枚像章。像章上的头像有两种：一种是金日成的单人头像；另一种是金日成和金正日的双人头像。我对这种像章很感兴趣，想买一枚作收藏，但没有卖的。问导游，导游说，像章是组织上发的，由平壤统一制作，统一发放的。

在海关，迎面竖起一面高墙，上画着金日成和金正日的大幅彩色像，画面上的金日成父子站在高高的长白山上，天池侧畔。金日成挥手向前，金正日两眼顺着金日成的手势，凝视远方。海关的正面和侧面墙上写着大幅标语:一幅是"21世纪的太阳金正日将军万岁!"另一幅是"把我国演变成金正日将军光辉灿烂的国家。"

朝方导游在介绍时的表情语气与我们的朴小姐截然不同。朴小姐介绍时，轻松愉快，表情活跃；罗导游讲解时，语气缓慢，沉着庄重，一脸严肃，每次介绍都要加一句"在我们伟大领袖金日成和伟大领导者金正日的领导下"作为开头语。

在罗津市中心，有一处宣传橱窗，里面有大量照片，内容一律是金日成和金正日巡视朝鲜各地和接见外国首脑的照片，其中有一幅是金日成同毛泽东在一起的照片，还有一幅是金正日同邓老总在一起的照片。在罗津宾馆一楼大厅，有一书刊部，陈列的全是金日成和金正日的文集。

在罗津市，我们参观了东林中学。朝鲜对教育很重视，从小学到大学都实行免费，每个教室前的墙壁上都有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画像，还有金日成父子对教育的指示。最后一项活动是表演文艺节目。

三十多个十四五岁的学生，穿着统一的学生装，还有几个女学生穿着鲜艳的民族衣裙。朝鲜人民能歌善舞的性格在这里得到了充分体现，那一曲曲动人的歌曲，那一套套优美的舞姿，真令人陶醉。可惜，朝鲜语我们不懂，问坐在旁边的一位朝族人，他一一告诉我每个节目的内容。

第一个节目是独唱，歌名是"金正日之歌"；第二个节目是合唱，内容是"我们在金正日将军的阳光下幸福成长"；第三个节目是歌舞，内容大意是"在伟大领导者金正日将军的指引下，努力建设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。"

在当年金正日访问的农户前与讲解员合影

第一个参观点是"革命事迹纪念地"。纪念地在公路的左上方，有一块水泥平地，中间有一块巨石，巨石上刻有碑文，石碑两侧各有一棵山楂树。讲解员是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，穿着艳丽的长裙。女讲解员一脸虔诚地用朝语作了讲解，罗导游又用华语作了翻译。

原来，"革命事迹纪念地"是金日成父子视察过的地方。抗日战争时期，金日成在这一带打过游击，进行了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。1954年7月6日，金日成在国内南北战争结束后，又来到罗津视察，并在接见地方干部时说了一段话。大意是:罗津这个地方有山有水，条件很好，但人民的生活还很苦，要走半农半渔的合作化道路。

为了纪念这次视察，罗津市政府于1992年在这个地方立碑纪念，并把金日成的讲话内容刻在石碑上，这里便成了人们参观瞻仰的"革命事迹纪念地"。

金日成视察罗津时，还带着金正日。金正日是金日成的长子，那时才12岁。金日成与地方领导谈话时，金正日便与陪同人员一起到附近农民家中"访贫问苦"。金正日当年访问过的地方，现在成了罗津市的"模范农业合作社"。

金正日访问过的农户，成了参观游览点，那户农家，四周围着篱笆，虽很矮小，但很讲究。从窗户中可看见屋里收拾得很干净，家具摆放得十分整齐，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当年金正日访问时的画像。这在朝鲜农村，要算上等水平。农庄的后面有一口井，井水是从山脚下的泉眼中流出的。泉眼旁立着一块石碑，石碑上刻着朝文。导游说，这泉眼是当年金正日喝过水的地方。

朝鲜罗津市东林中学学生表演

离开农庄前，我向导游提了一个要求，想与这位穿着民族服装的女讲解员合个影。在这里，当地人见到我们只远远看一眼，便匆匆离开，从不与我们搭话，我们也不随便找人攀谈。哪知导游转达我的意思后，那位讲解员竟满面含笑地答应了，我们便在爬满南瓜藤的篱笆前合了一张影，然后向这位朝鲜妇女敬了一句:"干撒斯密达(谢谢)!"那妇女随即回了一个深深的躬。

中国人建造的友谊宾馆

从"革命事迹纪念地"回来，轿车一直开到罗津市中心停下。导游说，现在到商店购物。

到罗津后，我们已经乘车在市区转过两三遍了，总共发现3家商店。一处关着门未营业，一处是涉外宾馆商店，一般人不能去。这一处商店，要不是导游介绍叫"友谊商店"，我们还真看不出来。没有广告，没有招牌，没有临街门面，也没有多少人买东西。我们从一道小门进去，发现里面面积很小，共有三组柜台。一组是烟酒副食类。柜台上摆着酱油、醋和各种酒瓶。烟有本国烟，还有进口烟，没有什么食品。一组是布匹衣物类。柜台上排着几卷条形花格的确良布。还陈列着一些鞋和几件衣服。商品档次很低，花色品种实在有限。还有一组是日用小百货，商品种类也很少。但有一处卖"绵羊霜"的化妆品，是与澳大利亚的合资产品。这东西在商店里算是"高档商品"了，价格也不贵，每人买了几瓶回去送人。

从"友谊商店"出来后，轿车载着我们来到这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——集贸市场。远远看见一处大场子，围墙外有人提着货物叫卖，旁边围着许多人在讨价还价。围墙里面是市场，市场上搭着棚子，人们一排一排地蹲在那里，守着自己面前的摊位向行人兜售。集贸市场的货物倒是极多，但绝大多数是农副产品，而且主要是农渔民自产自销。

有卖鸡卖蛋的，有卖瓜果蔬菜的，还有卖自制面饼点心的，这些对我们来说并无吸引力，最有吸引力的是海鲜产品摊位。这类摊位最多，货物也丰富，干鲜海产品一应俱全。所以，来这里买东西的顾客特别多。

在罗津先锋市海滨浴场游泳

上车时，人们三三两两地回来，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海产品，有的人还背了满满一蛇皮袋子。因为海鲜不准出境，大部分人买的是干虾仁和鱿鱼。他们说，这里的海水无污染，海产品吃着放心。

第二天早饭后，我们乘车来到罗津市以东10公里处的海滨浴场。这是一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海湾。周围没有工厂，没有农田，海船不会驶向这里。所以，这里的海水也就特别蓝。

这里风景秀丽，景色宜人。漫山遍野的油松郁郁葱葱，青翠如染；海边的沙均匀细软，犹如一层黄金铺岸；西岸石壁下的巨大礁石，活似一群游泳的河马和大象在海浪拍打冲击中嬉戏跳跃；纯净湛蓝的海水，衬托着远处蔚蓝色的天空，真是海天一色，浑然一体。

我看那海水蔚蓝得可爱，忍不住租了游泳衣，和那群来自天南海北的游泳健儿们一起，冲进大海，迎风劈浪，尽情搏击了一回。

均匀细腻的软黄沙不仅铺满了海岸，而且还延伸到海底，踩上去就像柔软的海绵。略带腥味和苦涩的海水，刚开始还有些冰凉，但一咬牙猛蹲下去，让海水漫上颈脖，就再也不感到凉了。过了一会，那些女士和小学生也耐不住诱惑，一个个争相下海了。大海的浪潮是间歇性的，极有规律。一会儿海面上还是风平浪静，一会儿浪潮就从远远的海面上滚滚而来，像一字长蛇阵，越来越高，越来越近，还没等你缓过神来，那浪潮便铺天盖地汹涌而至，整个大海都摇晃起来。

一人多高的浪潮劈头盖脸地将你包抄和吞噬，让你在浪潮里踉跄几步，再呛上一口苦涩的海水。但你不必惊慌，大海毫无恶意。它只将你拥抱一下便随即松手，分秒不停地继续向前，奔向黄金海岸。它在那里与海岸接个吻，打个滚，便迅速撤退，回归大海。辽阔的海面又能恢复瞬间的平静和温柔。

在海水里过了一把足瘾后，我们上岸来到罗先市的另一风景区——琵琶岛。

罗津先锋市的海滨浴场

琵琶岛有一根"弦"与陆地相连，汽车从那根"弦"上通过，来到岛上的停车场。琵琶岛面积不大，小巧玲珑，但其位置生得奇妙极了。三面是拥绿叠翠的山峰，山下是一片蔚蓝的海湾。

琵琶岛就像嵌在碧潭玉湖上的一颗珍珠。海湾的海水不深，有十余名当地渔民正潜水捞海鲜。他们钻入水底后不一会便浮出海面，手中举着一两件海鲜。岸上有几名妇女，手中提着刚捞上来的海鲜品向游客兜售。

午饭野餐，在海边的礁石上搭了灶台，一群人在那里忙忙碌碌，生火做饭。端上来的菜肴全是刚捞上来的海鲜，十分丰盛。有海鱼、海虾和海蟹，还有叫不出名来的各类海贝，均是烧烤而成。

在回程的路上，一位朝族小伙子拿起话筒，唱起了朝族歌曲"见到你们真高兴"。一霎时，车上的所有朝族人都唱了起来，热情奔放的歌声，洋溢于车厢内外。这些朝族人啊!不仅能歌善舞，而且感情炽热。他们与朝鲜仅一江之隔，虽生活在不同的国度，但属一个民族。他们到这里参观，是否还怀有一种别样的情感呢？